主持人语:《中国画学刊》问世之际,“专题”栏目以人物画作为开篇,不无意义。不论从20世纪以来,还是自新时期三十多年以来,人物画无疑是中国画中反映社会现实最直接,最给力,在传统基础上突破最著,影响也属最大的一个画科。它在中国画从古代向现代的转型中,走在了前列,即在古与今、中与西的矛盾;中突中,处于比较中心的地位。这足以有探讨不尽的话题。在上世纪中叶的几十年间,它在优于山水、花乌的发展境遇中,从内容到形式都有长足演进,同时又受到特定的历史局限。这又是宜于引发争议的问题。新时期以来,在开阔自由的创作空间里,人物画呈现出多元化态势,既有生活气息浓郁的现实题材,又有超逸高雅的古代人物,既有严谨的写实风格,又有彰显笔情墨趣的传统画风和新颖奇异的试验水墨,同时,还有工笔与写意的追逐。对于人物画在近些年来所取得的成就和同时出现的问题,及其发展趋向,更是倍受画界关注。
    本栏目特别邀请了部分人物画家和理论家,各自从不同角度展开论说,或究其衍变,或讲其态势,或论其成就,或言及问题,亦述亦论,亦示其画,或长或短,不拘一格,不章是对于当前国画人物画的一次透视和剖析。
  时间:2013年11月10月
  地点:中国画学会接待室
 
  对话:
  刘大为/中国美协主席
  薛永年/中国美协理论委员会主任
  孙克/中国画学会副会长
  主持:孙克
  记录:罗简、徐水平
 
    刘大为与当代中国人物画三人谈
 
孙:    在“中国画幸会”成立两年的时候,迎来了《中国画学刊》的创刊。中国画是西画传入后才有的称呼,“中国画学”包括的理论与实践,在20世纪都有了空前的发展,最引入瞩目之处是人物画复兴,明清时期已然衰落的人物画得到了振兴。20世纪以来特别是新时期以降,中国人物画获得了划时代的发展,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我会名誉会长刘大为就是在新中国和新时期成长起来的优秀人物画家,在副会长中我和薛永年是搞史论的,所以我受学刊和本栏目主持的委托,来主持这次三人谈,结合刘大为的创作和思考,从理论和实践角度讨论现代的中国人物画。
 
一人物画与新时代
 
薛:    现代中国人物画是20世纪的产物,新中国成立后获得了空前发展,新时期以来又有了更深入、更广阔的开拓。20世纪是个几千年未有的大变动时代,从农耕文明到工业文明再到信息文明,中国画作为一种视觉文化,必然要与时代同行。每一代画家都有他那个时代赋予的使命。马克思说,人类创造历史,不是随心所欲地创造,而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条件下创造的。现代中国人物画家要承担起历史使命,为此而开拓创新,不仅要善于继承优良传统,尤其需要深刻理解所处的时代;不但要反映时代,而且要发展艺术本体。
刘:    刚才老薛说的话题是我们今天议论的一个主题,就是我们艺术家怎样面对这个时代。在这样一个大变革的时代,一个世界经济一体化而世界文化艺术多样性的时代,面对一个如何交流、相互借鉴而又保持其独立性、鲜明个性语言,特别是中西方文化相互激荡的时代。
薛:    像大为前后这批画家,都是新中国培养的,在改革开放新时期成长起来的。这批画家中的佼佼者承担起历史使命,在中国人物画的发展中承前启后,起到了有别于前辈的重要作用。
刘:    像我们这些“30后”、“40后”、“50后”的画家,从革命战争年代到革命胜利经历了新中国成立转向经济建设面临的各种社会形态、各种问题,经过系列的政治运动、“文革”直到改革开放,亲身的经历,深切的感受,实际的磨练,造就了我们这一代人相应的社会认知和社会责任感。作为画家,我们要用画笔来表现这个社会的变革,这是一种非常自然的、发自内心的认知和一个艺术家的责任。
孙:    20世纪中国人物画的发展离不开美术教育。由于美术教育的发展,尤其是建国以来美术教学的规范性逐渐形成了新传统,学生的业务基础和创作能力也提高了,改革开放的时代赋予他们较前人更宽广的视野、更自由的思考、更专注于艺术本体的锤炼,表现在艺术上的探索也有更多的自觉性和主动性,对艺术与政治的关系、对艺术如何体现时代的要求,都有了更深入的思考。所以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涌现出不少优秀的人物画家,创作出好多人物画精品,都能够深深打动人。
薛:    大为他经历了新时期以来包括世纪之交前后整个美术界的发展、变化,也见证了美术界认识的提升。他是年富力强的“40后”这一代画家中最优秀的代表之一。他和他代表的画家对于这一代人所面临的历史任务是什么,怎么能够在担当社会责任上在促进艺术的发展上做出不愧于前人也无惭于后人的努力,他都有自觉的思考;对于艺术的时代性、民族性和个性,中国画在艺术思维方式上和语言表现上的特点,我觉得大为你也都有思考。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这一代画家区别于他们的老师和学生的特点之一,是把履行艺术的社会责任和探求艺术本体的恰当地结合起来。他们属于新中国培养的一代人,早已经融入了这个时代,时代的要求就是他们要做的。但是有的人被动一些,有的人主动投入,我觉得大为和画会内外的很多画家就是主动投入的,主动去理解时代的要求,自觉地和自己的专业结合起来。
 
二  两种传统的把握
 
孙:    实际上,刘大为他们面对的是两个传统,一个是古代传统,一个是近代传统。古代传统提供了延续的文脉,近代传统提供了吸收的经验。
薜:    时代要求创新,创新离不开传统。确实,这个时代的画家面对两种传统,一种是传承文脉的传统,一种是开拓创新的传统。或者说,一种是古代的传统,一种是近代的传统。中国画的命名,说明这个画种离不开民族传统的传承,但时代不断前进,要使中国画传统继续富于生命力,就必须吸收时代的新机,勇于开拓创新。目前活跃在中国画坛的这一代画家,经历了20世纪以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在艺术文化上,首先继承了“五四”运动以来的新文化传统。“五四”新文化传统,倡扬科学民主精神,既把科学精神和科技手段引入传统绘画,又志在把中国画的服务对象从封建文人士大夫变为新时代的普通民众,同时努力把古文一样的艺术语言变为更白话化的通俗易懂的艺术语言。
    经历“五四”洗礼的前辈画家,从画什么而言,开始关注社会现实,关注祖国命运,关注百姓忧乐。从怎么画而言,开始借鉴西方因素,引进写实主义,在借古开今的传统之外,形成了融合中西的传统,继承这种新传统的主流人物画在新中国建成后的五六十年代,获得了史无前例的发展。但是20世纪以来,由于西方文化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冲击,人们对古代优良传统的认识若明若暗,甚至不免失于表面或片面。通过“文革”后的正本清源,拨乱反正,人们在反思中发现对古代传统不应继续片面简单的认识,从而回过头来认真研究不应丢失的古代传统,认识到优秀的传统是民族的基因,是民族特色的渊源,是文化内涵的积淀。新时期以来的中国画家,是以古代优良传统和新文化传统相结合的推陈出新迎来了新的世纪。现在我们要考虑的是,我们当下面对的是怎样的新问题,又在解决新问题中已经获得那些新的经验。以便清楚当前中国美术怎么走,中国人物画怎么走。
刘:    社会越发展越进步,就越是认识到:中国文化精神,中国艺术传统,在很多方面需要我们认真继承、研究、弘扬。西方艺术家比如马蒂斯,就从中国吸收了不少东西。在这些年来我们跟西方的艺术交流中,发现他们对我们的艺术非常有兴趣,尤其是在笔墨、线条、点、画、皴擦、水墨渗化晕染中感受到中国文化气息,所以我们发展的过程中,还是不能断了线,要重视传承,薪火相传延续文脉,还是要保留我们传统文化的品质和精神,甚至很多形式也都要保留。我们的中国画艺术总体上是一种特有的极具个性的文化样式,这是我们几千年的传统,我们有责任来传承、研究、开拓中国画艺术。并使之发扬光大,自立于全世界文化之林。
薜:    关于古代中国画的艺术传统,前人常常说“意境笔墨”。在状物抒情中发展了的笔墨,倘若修炼有素,本身即具有时代气息,民族气息与个性特点。这是近年讨论较多的问题,是决定中国画成败的一个关键,大家的认识越来越清楚了。至于意境,也是一个关乎中国画审美特点的重要问题,值得重视。中国画不仅重视书写性,而且是尚意的,很重视意象、意趣、意境的创造。人物画尽管讲传神,但常常把传神与写意结合起来,以传神为基础,以写意为主导。成功的人物画往往得力于整体的意象甚至意境的创造。20世纪以来,对于末流文人写意画弊端的批判,是完全有必要的,否则不能解决脱离生活与脱离对象的“以意为之”,不能扭转晚清人物画的公式化,但是后来在融合中西形态的写实人物画中,比较重视发展主题性的情节性绘画,对于写意,在画法层面是注意古为今用的,在精神层面就不是发挥很够了。
  刘:    中国画从开始产生,本质上是写意的,是一种主观再创造。从规律到程式,是中国文化的一个特色,中国画也不例外。关键是看你如何继承传统,如何将民族精神和现代生活结合,如何融汇外来文化中优秀的东西,表现时代精神。我觉得这就需要实践,要靠动手解决。
孙:    我觉得人物画应当注重意象的经营。一个题材要找到突破点,比如石鲁的《转战陕北》,他就画了毛泽东一个背影在万山丛中,给你一种非常宏大的气魄,这是一个成功的意象的经营。如何深入思考题材和表现契机,仍然是需要画家们在创作实践中特别关注和下力气的一方面,因为中国画的本质是重“意”,而不仅仅是“技”。现在很多画家喜欢罗列人物,密密麻麻几百人,搞“人海战术”,拼技术,缺乏“意境”,更缺乏“意象”,作品也就平淡无奇、索然无味。
薛:    《转战陕北》没有直接画千军万马,但画出了领袖胸中自有雄师百万。中华民族有其独特的艺术思维方式,中国画跟诗歌的关系很密切,前人说:“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就是要求诗有画意,画有诗情,要求画像诗一样有浓郁的感情寄托,像诗一样以真情实感发现生活里的美,不仅画画内之美,还追求“象外意”——由画内引发的画外意。这都是去那种主题性的作品所不易具备的。由于历史的变迁、时代的推动,这些民族绘画的传统特色,在改革开放新时期很自然地重新引起重视。大为的人物画不少都充满诗意,画领袖的《晚风》,画草原民族的《草原上的歌》、画藏区老少僧俗的《阳光下》,都是如此。老一代画家人物画创作与政治的关系比较密切,到了新时期,画家的思想进一步解放了,眼界比起前人更开阔了,能够在寻常生活中发现美、在日常生活状态中发现重大的意义,发现各种题材中的诗意美,注意画有尽而意无穷。这种美既是抒情的又可以是高亢的,既是牧歌的又可以是史诗的,甚至给人以诗意享受中的思想启迪。艺术也需要后浪推前浪,尊重前人不等于满足于情节性人物画的成就,不仅继承前人已有的成就,还能在前人的基础上开辟新的艺术天地。在人物画中追求浓郁的诗意,我看就是对古代优良传统的发扬。当然我们也要发扬包容和吸纳异质文化的传统。
孙:    五四以来的新传统,包括引进写实主义,融合西画元素,这对中国人物画的发展,对于形成中国人物画的新体貌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刘:    中国画包括中国文化最大的特点就是兼容并蓄,既有主流,又不断吸收外来因素,丰富主流。现在民族的融合已经持续了数千年,只要我们文化的文脉不断,中华文化的包容、发展还会持续不断。就像黄河,从青藏高原发源到入海,其中有上百条支流在途中汇合,最后还是叫黄河。发展中国画,既要站稳中华文化立场,又要有国际视野,善于学习国外美术有益的成果。
 
三  艺术语言的发展
 
孙:    实际上,20世纪第一代人物画家接受了“五四运动”的科学、民主思想,徐悲鸿的大型人物画,其创作理念和艺术思想关注时代,技法技巧借鉴西方宗教、历史题材的大型人物画创作的写实造型手段,创作了大幅国画《愚公移山》、《九方皋》等,开创了水墨写实人物画的新面目,对照清代改琦、费小楼的仕女画的柔糜画风,相去十分之远。而赶上现在这个改革开放新时期的艺术家,思想解放了,创作条件也比以前好了,还有前人的不同经验可供借鉴,不仅表现了人民丰富的内心世界,也发展了艺术语言,这也是必然的。
刘:    五四以来的第一代人物画家关注民族命运,新中国成立后五六十年代的第二代人物画家面向生活,到我们这一代在继承这些优秀传统的基础上还要继续推动中国画语言的发展。我们开始意识到:传统的笔墨精神和文化精神以及主观概括的表现方式、宏观表现生活的人文精神需要保留,同时也吸收了西洋的很多值得我们借鉴的东西。我认为经过几代人的努力,中国人物画在中西绘画的进一步融汇方面是非常成功的,在表现时代精神方面可以说也是成功的,不断前进的,当然还有不足之处。
薛:    前辈画家的人物画创作,扭转了晚清末流写意的空泛化和概念化,在绘画语言上形成了写实主义为主的新面貌,一种是写实观念与写意笔墨的结合,一种是写实观念与传统工笔勾勒设色画法的结合。新时期以来,国力增强了,对国学的认识提高了,人物画不但内涵更丰富、积淀更厚实、更加耐人寻味,而且也发展了中国画的艺术语言,丰富了中国画的艺术语汇。这一时期,中国人物画的题材,大体有两块。一块是描绘现实人物,关注同时代人的生存状态,一块是描绘古代题材,表现传统文化意趣。其中描绘同时代人生存状态的作品,更有挑战性,也更容易与观者沟通。不少画家是两种题材都画,各派不同用场,刘大为作为军旅画家,他几乎全部画大家耳熟能详的现当代题材,而且把社会主流价值观念融入人物画创作之中。
从中国画语言方式而论,新时期有融合中西的写实方式,有借古开今的写意方式,也有实验水墨的抽象方式。在人物画中,主要是前两种,也有融合中西的写实方式与借古开今的写意方式在不同分寸上的结合,个别还有在融合中西的写实方式与借古开今的写意方式中融入实验水墨因素的探索。但总起来看,融合中西里西的元素比前人丰富了,借古开今里中的元素也比师辈广泛了。大为和画会内外许多人物画家,在艺术语言上我看都是在融合中西的写实形态中,加强了重视意境笔墨的写意元素,也扩大了吸收融汇西画的元素,在吸纳西方表现手法方面敢于大步前行。
孙:    大为这一批人物画家的题材很宽泛,在宽泛当中表现生活、反映时代的进步。改革开放三十年人们精神状态的变化都能在画中体现出来,这些都是大的进步。
薛:    大为工笔、写意都画,但在中西融合上比前辈有新的开拓,在理解传统上有新的进展,在整体上比前辈更富于诗意,是所谓诗意写实风格,尤其善于借助水彩与水墨的结合,丰富了光和色的表现。人们的审美经验,因时代的不同而不同,对光色的表现,是不是也与表现当代人审美经验有关。
孙:  他们这一届学生包括杨力舟、谢志高、杜滋龄、刘国辉等人,他们这些人物画家的绘画语言一个是对传统的不断深入,一个是对外来元素的不断萃取。
薛:    孙克先生说的我很赞成,人物画语言对传统的不断深入,对外来元素的不断萃取,是大为这一代艺术家的特点。可以说,他们比前辈对传统挖得更深,实践也更加大胆,这也是人物画得以开拓进取的原因。拿对传统的挖掘来说,40、50年代的中国画如果有文学性的话,也是通过情节的选择叙事性地展开一个故事,起到教化的作用。而新时期的中国人物画多了诗性的表达,不仅写实的人物画如此,写意的人物画如此,工笔人物画也讲求“意写”,这个“意”是诗意,这个“写”是书写性。这反映了一代人认识的拓展。诗意的看待生活,其实是古来就有的传统,现在拿来了,仍然是中国精神,但是用我们时代的理解,把民族性和时代性结合起来,从而赋予积极的思想内涵和丰富的文化意蕴。
刘:    我本人是个人物画家,又经历了解放初期、十七年美术教育、文革、改革开放、新时期,学习吸收的比较丰富,自己进行的艺术实践也是多方面的。我们国画优秀的传统是人物、山水、花鸟三大体系,这三大体系形成了中国画的基本面貌。其中人物画的历史最为悠久,新石器时期的岩画上就出现了人物画,随时代发展由单线平涂工笔重彩、泼墨、小写意而致大写意等手法。但是在“五四”以前,人物画处于一种古典状态,人物都有固定的程式,与现实生活有一定的距离。古代人物绘画也有它的优势,就是很精练概括。“五四”、“新文化运动”引进了西方的绘画教育,我们的绘画从古典状态开始转变到现代状态。山水花鸟的转变还不太明显,人物画尤其突出。徐悲鸿、蒋兆和为代表的艺术家,把西洋绘画中科学的造型等内容引入到中国画,经过一两代人的实践,古典人物画转变成为现代人物画。我们属于这个转变过程中的受益者,也是这个转折阶段的承上启下者,更肩负着人物画开拓发展的使命。
    新中国成立以后,我们更多地把艺术、社会和政治的需求结合到一起,强调艺术为生活服务、为政治服务,所以把人物画推到一个非常重要的位置。所以绘画作品是表现时代精神,我们自觉地、热情地投入社会。虽然有正面宣传的倾向,但与社会整体的精神面貌还是相符合的,我的老师黄胄先生把速写引入到中国画中,也获得了大家的认可,他对速写运用线条的手法丰富了人物画线描的技法,更是推动了人物画风格强悍、自由、生动的现代精神品格,与徐、蒋二位大师一样对现代人物画的发展做出卓越贡献。也促进了人物画家的思考和实践。而关于绘画技法技巧方面,我们仍然沿着前人的路继续开拓。我在人物画的学习、研究、创作中,如何继承并创新有过长时期的思考。如何把我所学的油画、水彩、水粉手法结合到中国画创作上,进行了一些有意识的实践,比如《晚风》的创作就融合了古典油画对面部五官结构的深入刻划、精神状态情绪、思想内涵的精微表现。把学院训练的这些有关西画方面的素养结合到中国笔墨里,可以丰富中国画的语言,扩大中国画的语境。加上对时代精神的关注,更深入地对生活中方方面面的细节的观察,反映生活当中的情趣,从小题材中体现主旋律,这也是中国画中当代发展和成熟的重要收获,是摆脱了意识形态束缚后中国画获得更广阔发展的新阶段,也标志着中国画更丰富美好的前景。

薛:    新时期以来人物画语言的发展,一个重要表现是吸收了西画的外光和色彩,大为很有代表性。他把充满空气、阳光的感受反映在画面上,把墨和色融会起来,把色彩学的东西和水墨韵味结合起来,丰富了笔墨表现力。我看到大为画中的外光,就会想到李可染山水画中的逆光,一方面说明他敢于大胆吸收西画的表现力,另一方面也与他过去长期在草原上当记者的生活感受连在一起。当然,不管画工笔,还是画水墨,都离不开坚实的写实造型能力。
刘:    我的画中还是保留了中国画的线,在关键的结构上保留了中国画线的表现力,作品整体上的大结构还是要靠线和笔墨来支撑。
孙:尽管融合了许多西画元素,但在笔法上还有中国画的传统精神,因此这种融合是一种自然的吸收,而不是生硬的拼凑,这就是提高和成熟,把塑造感融入到书写感里面。
 
四经验与展望
 
孙:    回顾新时期人物画的发展,可以总结宝贵的经验,推动当下人物画的健康发展。
刘:    中国艺术在新的时期所面临着发展的走向问题。我们始终坚持开拓创新、古为今用、洋为中用,这几个字可以说概括了这些年来我们美术上总体的发展方向,或者说我们中国画发展的大的脉络。
孙:    现在回过头来看中国人物画的发展,实际上是时代的要求,画家自觉地丰富自己的技法。我们的人物画,其中写意人物画技法上不断地发展,跟写生有很大的关系。在当代中国画人物画法的变革中,速写对中国人物画技法的丰富非常有意义,叶浅予、黄胄引入速写手法是对中国人物画发展的一大贡献。
刘:    在我们人物画继承开拓当中,无论是工笔重彩、还是写意,写生都是至关重要的。课堂上写生是对手眼配合的训练,到生活当中写生,又是让我们发现生活中的美,创作的素材和创作的灵感。所以写生是一个很重要的训练手段。写生时的情绪可以在当时保留下来,如果回来对着照片画是完全画不出这个感觉的。
 
薛:    有了照相机之后,一些画家常常以拍照代替写生,照片可以帮助画家把握对象,但不能解决深入理解对象的问题,摄影语言也不等于绘画语言。摄影家郎静山通过暗房技术追求画意,人们认为提升了摄影品味,但向摄影效果靠拢的中国人物画,却很少被观者看好。李可染讲过:“不与照相机争功”,写生和照片还是有很大区别的。画家过于依赖摄影术,会磨蚀掉敏锐的艺术感觉,失去人眼把握对象时的灵性。近些年,一些中国画家和理论家画家,提出了教学基本训练中的临摹问题,认为要想把西式的写生转化为重视程式有笔有墨的中国画,就需要重视临摹,这种意见值得重视。
刘:    当代中国画还要不停地从历史传统中去挖掘值得弘扬推广的东西,然后再借鉴外来艺术、现代观念去丰富。实际上传统要拿来一些,现实生活拿来一些,前辈的经验要拿来一些,再加上个人感受。我们在人物画发展过程中,实际上就是一个不断吸收融汇的过程。人物画在汉代南北朝时期,佛画传入后对中国传统人物画是一次大的冲击、融汇,比如“凹凸法”,还有装饰性;到了南北朝,契丹、鲜卑等北方游牧民族的艺术品对中国文化又是一次大的冲击和融汇,丰富了中原文化。唐代丝绸之路的发展把西域文化又引入中原,中国画再次大量吸收了其中不少形式。到现在,现代艺术的观念、构成、图式的融入,实际上中国画的发展是持续不断地吸收、丰富的过程。
薛:    古今一切优秀的人物画,既得益于开放包容的胸襟,又都与民族传统和本土现实血脉相连。新时期以来的中国人物画,20世纪以来的写实仍是主流,与古代一脉相承的写意也在发展,发展势态都比山水花鸟稳健。大家能进一步从文人画、传统壁画、民间艺术、西方艺术以及日本绘画中汲取养分,在语言、材质诸多方面探索,既拿来西方的解剖、透视、光学、构成,又重视传统的虚拟、平面、图式,不仅“洋为中用”,“古为今用”,而且有人说:水墨的“纯化”与墨彩的并重,已成为当代中国画发展的双翼。在未来的中国人物画发展中,我以为把握住中国文脉,中国气息,时代脉搏,是立于不败之地的根本。当然,下述问题也值得考虑,比如在写实的人物画中怎样再锤炼,怎样消化吸收以一定的程式手段提炼概括的经验,在写意人物画中,怎样避免人物的类型化,避免把提升审美感情的“写意”混同于发抒一时情绪的“表现”,如何把表现感受的个人性与时代的精神结合起来,如何把个性化的语言风格纳入民族特色之中,对于更年轻的一代而言,都还需要在艺术实践和人文追求中积极探索和努力精进。
孙:  这次中国人物画艺术三人谈,请到百忙中的刘大为主席和薛永年先生参加,从学理和创作实践的各方面,进行了探讨,涉及问题不少,希望有机会更加深入研究,做到理论联系实际,理论有助于创作,谢谢。

林木主持
(转自《中国画学会(第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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